人工智能、大数据、云计算等数字技术的广泛应用，正在加速传统生产组织、企业形态和劳动关系的转型。相对于劳动岗位在新旧行业的增减或流转，我们更应关注生产方式可能发生的结构性变革。为了应对这一挑战，需要政府、企业和平台等各方通力协作，共同构建与数字时代相适应的新型生产方式。

1、数字技术推动就业与组织模式“三个转变”

一是就业形式从岗位模式向任务模式转变。越来越多的企业采用通过专业平台，将创意设计、网络营销、文案策划等工作分解为碎片化任务，通过平台向社会发包，由劳动者完成任务并获取报酬。据统计，2023年的数据显示，新型灵活就业职位招聘规模保持增长，求职者规模也在不断扩大。2020年第一季度到2023年第一季度，新型灵活就业职位招聘人数占比由13.8%上升至19.1%，求职者数量占比由18.6%上升至23.2%。

二是生产组织方式从集中式向分散化转变。由于数字技术的发展大大降低了生产企业间的交易成本，使得原本在企业内部的生产流程进一步拆解并在企业间重新分配，诸如工业设计、物流、运输、仓储以及信息服务部门等原先在企业内部的服务业逐步被分离出去，形成新的社会化产业链。目前，汽车、电话、发电站涡轮机，还有服装、食品、软件，甚至某些管理或医学分析服务，都是在几个国家甚至几大洲分阶段进行的组合结果。

三是劳动者地位由从属性向主导性转变。数字技术特别是人工智能技术，未来将承担更多重复性、基础性工作，这就降低了劳动者跨行业流动的技能门槛，提升其在劳动过程中的主导性和就业选择的自主性，有利于发展多种劳动能力，成为马克思所说的“全面发展的人”。例如，在腾讯阅文平台上聚集了超过1100万创作者，其中很多人本是企业家、工人、学生，很多都是出于个人爱好的主动选择。

这“三个转变”从就业形式、组织方式、劳动者地位等方面，为我们呈现出数字技术经济范式下的新型生产方式，这也是生产关系适应生产力发展的典型表现。

2、构建新型生产方式是产业发展升级的需要

工作内容更重创造性，需要构建新的管理方式。由于生产制造等环节容易标准化和控制，可以在全球大规模转移，成为竞争最为激烈的环节，逐渐滑向价值链低端。与此同时，研发设计、营销服务等生产性服务环节附加值不断提高，成为新一轮技术革命和产业升级的重点和关键。由于生产性服务行业具有知识密集型和创新驱动型等特征，工作过程难以被简单分解和标准化，无法通过以泰勒制为代表的工业流水线模式进行有效管理，需要构建灵活、高效且以人为本的新型管理方式。

创新不确定性增加，需要更加灵活的企业组织形式。与工业时代纵向领域的创新不同，数字时代的企业则是发挥数字技术高融合性特点，不断拓展技术边界和市场边界，实现跨领域甚至跨经济部门的横向创新。这让创新企业在技术突破、市场环境等方面面临更大的不确定性，比如手机替代手表行业、外卖冲击方便面行业等。这就需要企业建立更加灵活的组织形式，在内外部环境快速变化的情况下，迅速调整架构流程、业务组织、层次结构。

技术迭代加速，需要为劳动者提供上升和流转通道。一方面，技术创新速度不断加快，劳动者技能半衰期从过去的几十年缩短到现在的5年左右，技术与人形成一种“丢弃结构”——一些技术在劳动者尚未掌握时就被淘汰了——传统的教育体系无法完全满足未来劳动者职业技能提升的需求。另一方面，技术推动生产效率不断提升，技术性失业问题逐渐凸显。由于AI的应用，硅谷高科技公司减少了初级程序员岗位，英伟达CEO黄仁勋判断，对于年轻一代来说，编程这个职业可能会消失。因此，需要为劳动者在不同经济部门、新旧产业之间的流转建立畅通的渠道和机制。

3、数字平台为新型生产方式提供技术条件

平台为生产活动提供任务化管理工具。平台强化了经济活动的时空关联性、产业关联性和主体关联性，为企业进行精细化任务管理提供了技术工具，形成了“用工单位+平台+个人”的新模式。如亚马逊众包平台Amazon Mechanical Turk，将手动、耗时的项目分解为更小、更易于管理的任务，由互联网上的分布式工作人员完成，包括数据标注、内容审核、调查参与等微任务；国内的橙色云平台，汇聚了24万名工程技术人员，服务5万家企业，超过15万个项目。

平台为建立动态灵活的企业组织结构提供支持。平台打破企业过去相对封闭独立的生产单元，通过提供灵活的工具和资源，降低了生产协作中的搜寻成本、物流成本、管理成本等，让企业得以构建一种动态、网络型、无边界的灵活组织架构。例如，满帮运用数字技术实现了订单的快速匹配及运输路径的科学规划，大幅提升了供应链的灵活性与效率。据测算，企业发货时间从2.27天降至0.42天，因此，不少生产企业压缩自身物流部门规模或者直接将这部分工作外包给平台。

平台为劳动者职业转型提供流动通道。首先，平台创新形成新业态、新职业，具有很强的就业吸纳能力，能够发挥产业升级的就业缓冲作用。其次，数字产业是前沿科技的重要落地场景，不断有新的科技型职位出现，可以提升灵活就业者人力资本，为进入数字行业等新领域提供更多机会。例如在骑手职业晋升和更多样选择上，美团外卖推出“站长培养计划”和“骑手转岗计划”，助力骑手晋升站长等管理岗位，并开放了客服、培训师等转岗通道，帮助有多元职业需求的骑手获得更多样的职业选择。

4、充分发挥数字平台生产中的积极作用

推动数实融合，更好发挥平台服务产业发展的作用。推进数字化转型伙伴行动的实施，支持平台企业与生产企业采取多种形式合作，围绕产业实际需求开发更多平台服务，将非核心生产环节（如客户服务、内容创作、数据分析等）交给专业平台，发挥其精准匹配、高效撮合能力，实现物流、资金流、信息流、工作流的高效集成，提高生产企业研发、制造、服务等环节的协同能力，既帮助企业降低生产成本、提高效率，又为其将更多精力聚焦核心业务创造条件，提升自身竞争力。

加快新技术应用，发挥平台对劳动者技术赋能作用。推动平台企业与国家实验室、国家工程中心、产业创新中心的协作，发挥平台在推动新技术落地应用方面的优势，让新技术尽快成为提高劳动者能力的工具手段。例如，借鉴深圳市刚推出“模型券”做法，为灵活就业者或创业人员提供“AI工具券”，降低新技术应用的成本。同时，制定国家层面的新技术培训计划，引导平台和生产企业广泛参与，共同帮助劳动者快速适应技术环境。

制定就业扶持政策，推动平台创造更多就业增量。探索建立适应数字经济特征的就业扶持政策，比如对提供灵活就业的平台企业予以稳岗创业补贴、技能培训补贴等扶持政策。加强对数字经济背景下劳动关系、社会保障新问题的研究，科学设计新形态就业的社会保障机制，平衡劳动者权益和平台负担，保护平台企业通过技术创新、模式创新等方式创造更多就业岗位的积极性。

（作者：王洋、白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