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最大钢贸商欠款30亿：我没有“跑路”

　　最近一段时间，“跑路”成了社会上关注度相当高的一个词，在这些跑路的事件中，故事主角的身份惊人的相似，他们大多数都是，昔日里财大气粗的做钢铁生意的大老板们，而造成他们跑路的原因，也几乎一样，那就是欠了银行的钱还不了。众所周知，在过去的十年里，中国的钢铁行业经历了一段高速发展的时期，很多人都因为钢铁成为了身价过亿的有钱人，尽管这两年钢铁的行情并不太好，但是一下子出现这么多没钱可还的情况，的确是有些出人意料。

　　就在这个月，上海市的一位钢铁贸易老板再次成为了业界，乃至社会关注的焦点，他叫肖家守，上海最大的钢铁贸易商，因为欠银行巨款，被告上法庭，但却根本没有出庭，甚至有媒体报道，肖家守已经跑路到国外，这到底是不是真的，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这些钢铁老板欠了银行这么多钱，在这些跑路事件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我们普通人并不知道的内幕呢?

　　上海最大钢贸商身陷债务门

　　在上海浦东新区法院公告栏的庭审信息当中，记者看到，肖家守没有出席的案件已经被延期，其中，被告栏中，一共有十多个人，肖家守是其中资产最大的，而被起诉的原因就是金融借贷合同纠纷。

　　作为上海最大的钢材贸易商，肖家守没有出现在2月10号的法庭现场，这一消息在钢贸商业界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就在上个月月底，肖家守持有的价值4.66亿上海新日股权刚刚被法院查封。肖家守人在哪里，因为什么原因没有出庭，欠银行的款项是否能还上，带着这些问题，记者来到了肖家守的公司松江钢贸城。

　　“肖家守欠银行钱的事，我们也是从电视上知道的，现在，钢贸城的生意都还算正常。” 市场的商户这样告诉记者。

　　这个钢贸城规模在全国数一数二，也是肖家守所有生意的根源，记者看到进进出出，往来进行钢铁交易的车辆络绎不绝。这样的场景很难让人联想到这个市场的操盘人正陷入巨大的财务危机当中。

　　随后记者进入钢贸城的管理处，董事长肖家守的办公室大门紧锁。几经沟通，记者见到了副总经理叶肇华，“肖家守现在还上海，并且正在与各家银行进行积极协商，希望可以解决这件事情。”

　　当记者问及为什么会缺席法院的庭审时，叶肇华连忙解释：“当时主要因为被告出席的人数太少，法院就通知我们不用过去了，案件延期。并不是我们拒绝出庭。”

　　都是“联保”惹的祸

　　几经周折，记者终于通过电话，联系到了肖家守本人，“我没有跑路，哪也没去，就在上海，这几天都在跑银行，协商。”但是对于出现在电视镜头前，肖家守考虑了整整一天后，还是拒绝了。

　　“我们已经山穷水尽。完全还不起这些贷款。”肖家守委托松江钢贸城副总经理叶肇华接受了记者的采访。“这些都是我们收到的法院传票”，给我们拿出了一个档案袋，里面厚厚的一沓文件。“这些起诉的案件里，有70%都是因为我们替别人担保，才成了银行的被告。”

　　叶肇华所说的这个制度叫做“联保制”，从2009年开始流行起来，当时曾被誉为重要的“金融创新”。联保制在钢贸行业中，是一个普遍的融资担保模式，这种联保制一般是三到五个商户组成一个联保小组，在这个联保小组里，其中一方贷款时，另外几方都会相互进行担保。

　　这种融资模式的特点就是，银行贷款给钢贸商时，一般会由钢材市场成立的担保公司为散户担保。即便债务出现问题，散户无法还贷，实力雄厚的担保公司、钢市老板也会兜底代偿。

　　记者再次登陆上海法院网，对所有被告包括“肖家守”的案件进行了搜索、统计发现在有关肖家守的30个案件中，朱丽莉这个名字出现了9次，肖家财这个名字出现了7次。业内的一位知情人士告诉记者，朱莉丽就是肖家守的妻子，而肖家财是则他的弟弟。

　　“有的钢贸商成立了很多公司，有的甚至多达十多家，目的就是能够用不同的公司去向银行融资，一旦出现问题，就像火烧连营一样，整个行业都非常危险。”处理过多期钢贸商欠债案件的律师孟令军这样告诉记者。

　　这种“联保制”，2011年的时候，在长三角地区逐渐盛行起来，当年仅仅上海地区的钢贸贷款余额就已经达到了2500亿。

　　记者调查：危机四伏的“联保制”

　　随着“联保制”这种金融模式的愈演愈烈，整个钢贸行业也就跟着危机四伏。

　　几经周转，记者找到上海钢铁界的一位业内人士，“银行基本上是默许的，前几年，利用联保，从银行贷款非常容易。用1亿元的资产就能贷到4、5亿。一些钢贸商甚至动起了歪脑筋。”

　　这位业内人士为记者绘制了这样一幅骗贷图：钢贸商将钢材放在一个仓库里，开具仓储证明，向一家银行贷款，然后再将这批钢材运送到另一个仓库，再次开具仓储证明，就又可以向另外一家银行贷款。这样一来，价值1亿元的货物，在一家银行可以贷到4亿元来计算，辗转10家仓库，就可以从银行高贷到40亿元。而另外一些钢贸商，干脆联合存储仓库开具假证明，从银行贷款。

　　重复抵押借贷、“骗贷”，让“联保制”的根基越来越不稳固。上海钢贸商商会会长朱军红直言不讳：“一些钢贸商甚至用银行带来的钱投资、炒楼。这些在业内已经是公开的秘密。钢贸挣钱哪里有前几年房地产、高利贷快?”

　　贷款容易，还款难!一旦联保小组当中一个商户出现了坏账，其他的担保人也难脱干系，这也就是眼下的情形，钢贸行业内债务危机频发，一个人生意有问题，不能还款，他担保的人就要连带还款，所以陷入危机的钢贸商也就越来越多。

　　追逐利益银行难辞其咎

　　朱军红这样向记者描述前几年的情景：“所有钢贸商的客户那里，都是有银行的客户经理驻守的，巴不得钢贸商们跟他们借款，恨不得就是一家人，关系好得很!”

　　2008年，全球性的金融危机爆发，为了应对危机，各地开始基础设施建设，对于钢铁行业可以说是空前的利好，钢贸商们的生意也是如日中天。于此同时，银行信贷相对宽松，一路看涨的钢铁企业成了银行头号座上客。为了方便做业务，有些银行甚至在钢材城周围设立网店。

　　当然银行如此殷勤，也并非是无缘无故。

　　去年年底就爆出银行的工作人员为了争取业务，主动请缨，帮助客户开具假证明，制作假合同，从而取得银行贷款的新闻。相对于个人贷款而言，钢贸企业的贷款更迎合银行的需求。为银行带来丰厚利润的同时，也可以帮助银行完成中小企业贷款的指标。

　　“钢贸商本能的投机意愿与商业银行天然的信贷扩张冲动一拍即合，在信贷资金助推下，钢贸信贷泡沫逐步产生并不断膨胀，考核制度温床诱发泡沫滋生。”无锡市银监局局长戴玉明这样定义当年的情形。

　　事实上，对于如此贷款带来的危险，银行并不是不清楚。而他们想到防控风险的办法却是把风险转嫁给连带担保人。记者搜集了几家银行的联保制合同，其中都有这样一条规定，担保人承担无限责任，有些银行甚至直接写到银行有权直接从担保人账户上扣收包括本金、利息、复利等全部费用。

　　“我们没有选择，我们很多都没什么文化的，银行要怎么做，他们就得怎么配合，只有这种方式，才能拿到银行的贷款。那我们就这么做。”

　　各地频现欠债门

　　事实上，上海钢贸商的欠债并非个案，去年年底，就爆出沈阳东方钢铁公司老板跑路的消息。

　　不仅是东北地区，早在2012年初，长三角的不少地区就开始接连传出钢贸商欠债跑路的消息，一段时间之后，这种状况不但没有得到好转，反而愈演愈烈，开始向全国各地蔓延。

　　2012年春节前夕，无锡一洲钢贸市场的老板，因为企业资金链断裂，携家潜逃至澳大利亚，当时他所控制的一洲集团，债务已经高达10个多亿。

　　到了8月份的时候，上海已经有20多家钢贸企业，因为贷款到期无法偿还，被民生、光大等银行的上海分行集中告上了法庭。

　　不仅在上海、无锡等长三角地区，钢贸商的跑路事件，也开始逐渐向全国各地蔓延开来。

　　同样在8月份，唐山的一家钢铁生产企业，保强钢铁的负责人，由于公司资金链断裂，无法偿还银行贷款而跑路。

　　而到了2014年春节前后，继几个小的钢贸商跑路后，在华南钢贸圈，又出现了佛山金型公司老板欠下巨款的消息。

　　煤炭等信托业频频亮起红灯

　　不能按时还钱的还不仅仅是钢铁行业，同样的情形在煤炭等多个行业也正在以不同的方式上演。今年一月份，一个叫做中诚信托的公司备受社会关注，原因就是这个公司价值30亿的信托产品到期，却无法支付给投资人本金和利息。

　　这款信托产品就是“诚至金开1号”，2011年2月1日正式成立，由中诚信托公司发行，由工商银行代销，募集总规模30.3亿元。预期收益率在10%左右，信托计划投资门槛为300万元。

　　记者了解到，随后募集来的这30亿元资金投向了山西一家煤炭企业——振富能源集团，但是2012年，振富集团曝出财务出现状况，牵涉到多起巨额民间高利贷纠纷。2012年5月，该公司的主要拥有人王平彦因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被刑拘，公司面临着巨额债务。而这些也造成了中诚信托，这个“诚至金开1号”的信托产品无法兑付。

　　当记者向山西省金融办了解情况之后，得到了他们提供的一份声明。声明中指出“山西省政府对中诚信托“诚至金开1号”兑付问题高度关注，要求相关金融机构采取切实有效措施防范和化解金融风险。

　　但是这份声明并没解释，这些事件如何解决。记者了解到，今年1月23日曾有媒体报道，山西省政府将兜底中诚信托。第二天，山西省金融办立即发表声明，澄清政府兜底是谣言，几天之后，1月27日，中诚信托发布公告称，兑付诚至金开1号30亿元本金，但是第三年剩余部分利息不兑付，可是对于30亿元本金是如何筹集的，中诚信托并没有公开。

　　新闻链接：专家观点

　　交通银行首席经济学家 连平

　　钢贸借款人都是小微企业，而且是以私营为主，所以当出现问题之后，有相当多的基本上是，难以再追回它的贷款，因为它基本上没有抵押品，担保最后也是虚的。大部分商业银行的做法，也就是按照损失来进行处理，对银行业来说，钢贸占的比例还是不高的。在商业银行整个盈利能力，总体水平还是比较大的情况下面，来处置这样一个规模的不良资产，应该说还是有这个能力的。

　　有一些商业银行，对于这样一种运营的模式呢，了解的不够，对它的风险点掌握的不够，所以某种意义上说，是有点稀里糊涂被陷进去了，觉得这个中间可能会带来不错的存款，同时呢也有挺好的盈利，但是忽视了这个中间它的一种风险。所以这样的一种模式呢，我们认为应该引起这个警示，银行也是应该把它作为是一个教训，来加以对待。

　　财政部财政科学研究所所长 贾康

　　我们的金融体系是为经济服务，一定要有金融多样化的改革，这样能使市场的竞争可以有一个优胜劣汰的机制，要有监控这种理财产品过多过滥它带来的风险，但你不能简单地否定它，如果说有一部分确实应该被淘汰的，应该让市场的优胜劣汰的公平竞争去淘汰它。